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 连载七 回忆我的父亲 “飞虎队”中国飞行员林雨水 (下)

发表:2015年06月01日

1945~2015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也是中华民族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为此,本报通过走访当年浴血抗战的国军老兵、先烈后代,再现当年那段艰苦卓绝的抗日历史。特推出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的系列报道。

林雨水和他的太太站在以他太太英文名字Rita命名的飞机前合影。 (照片均由林雨水大女儿林慰慈提供)
林雨水和他的太太站在以他太太英文名字Rita命名的飞机前合影。 (照片由林雨水大女儿林慰慈提供)

文/林慰慈、吴文超

家住法国大巴黎地区Choisy le Roi市的林慰慈女士,1989年留学法国。她的父亲是美国“飞虎队”的飞行员林雨水,近日,本报记者采访了林慰慈女士。请她为本报读者讲述他父亲林雨水回国抗战的故事。

(接上期)  

当年的林雨水(右二)与飞虎队的战友美国飞行员合照。 (照片由林雨水大女儿林慰慈提供)
当年的林雨水(右二)与飞虎队的战友美国飞行员合照。 (照片由林雨水大女儿林慰慈提供)

年老的林雨水(右)攀上当年的战机。 (照片由林雨水大女儿林慰慈提供)
年老的林雨水(右)攀上当年的战机。 (照片由林雨水大女儿林慰慈提供)

另外一次让父亲最难忘的空战,发生在洞庭湖上空。早上机群出发,后来父亲发现飞机润滑油管被击穿漏油,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危险。但凭借着经验,父亲知道敌机己处于弹尽粮绝的穷途末路了。于是他坚决不返航,继续咬住敌机不放,穷追不舍,直到日机为天皇捐躯,撞向树林,猛烈爆炸。这些都由飞机上的自动摄影机拍下来了。而我父亲的飞机发动机,温度己升至摄氏205度,马上会因高温而爆炸。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最需要冷静和果断。为了保存自己和飞机。他减速滑翔。当他越过白马山后,看到了一片草地,但他不知是否是敌占区。他远远的降落在草地旁,发动机也不停。还好他发现了一个站岗的国军士兵。原来那是离芷江机场一百公里的溆湘机场。机场的地勤机械员,马上协助更换润滑油管,补充燃料。这时天已朦胧。父亲谢过他们,驾驶原机飞回芷江机场。

经过一番航空管理识别后,安全回到地面。有趣的是,当他回到宿舍,他的床己被挪走,私人物品也不见了。因为战友们见他没有按时归队,以为他阵亡了。战时物资供应紧张,有人“碧血长空”了,战友们就会把他的日用品全部分光以做纪念。

2007年9月21日,林雨水先生又回到了芷江,抬起头看了看芷江的天空,行了一个潇洒的美式军礼,自豪地说:“当年我就是驻守在芷江的中国空军中美混合团五大队的飞行员
2007年9月21日,林雨水先生又回到了芷江,抬起头看了看芷江的天空,行了一个潇洒的美式军礼,自豪地说:“当年我就是驻守在芷江的中国空军中美混合团五大队的飞行员,我为芷江感到骄傲和自豪!” (照片由林雨水大女儿林慰慈提供)

2005年9月7日,林雨水、吴其轺、彭嘉衡、李继贤在湖南芷江的受降血字牌坊前欢呼“我们胜利啦!”。 (照片由林雨水大女儿林慰慈提供)
2005年9月7日,林雨水、吴其轺、彭嘉衡、李继贤在湖南芷江的受降血字牌坊前欢呼“我们胜利啦!”。 (照片由林雨水大女儿林慰慈提供)

那一天的战斗从早上七点打到中午十一点,返航的机群中,就只少了我父亲的座机。大家都以为他报销了。而且这一消息还传的很远,后来我父亲去印度加尔各答接收新飞机,准备飞回芷江。在酒店里,遇到昆明空军军官学校第十三期同期的学员谢派芬,他一见我父亲的面就大叫:“见鬼了!见鬼了!”当时他脖子上还挂了一条我父亲的颈链,真是有趣!

我父亲,在一次激烈空战中,当时是“日本人追美国人,我追日本人,我又被日本人追的情况下”。在千钓一发的时候,勇敢救出了美国主机飞行员。他在空战中,连续救出二位美国飞行员,荣获美国空军最高荣誉勋章——空军十字勋章一枚。

我父亲因作战英勇,共授14枚各种勋章。包括中美空军勋章及美国空军最高荣誉空军十字勋章。文革结束后,美国驻香港领事馆经核实,特派现役空军中将前去香港美国领事馆举行补发仪式,场面隆重庄严。所有美国空军颁发的勋章全部补发。

父亲还非常引以自豪的是:他在1945年8月21日至8月23日,他参加了湖南芷江县日军投降仪式。然后又有幸在1945年9月9曰,因为执行芷江至南京的飞行任务,正赶上国民政府首都南京9月9日的日军受降仪式,当时中国少将以上,美国空军飞行员上尉以上才可旁观。我父亲在受降大厅二楼见证了这一光荣时刻,成为非常稀少的见证者。

抗战胜利后,“飞虎队”即将解散。眼见祖国的天空,乌云密布,内战就要开打了。我爸爸觉得,他从海外回国是来参加抗日的,不是来参加党派之争,不能中国人打中国人。所以他决定为自己的空军生涯划上句号,于是坚决申请退伍。国民党政府优待华侨,特例批准。这一点即使文革受到残酷政治迫害时,也无人敢攻击他。

抗战胜利后,我爸爸在南京经他的战友和我妈妈的同学介绍,认识了当时在南京的美国教会大学——金陵女子大学英语系念书的学生——我妈妈,他们于1947年结婚。当时我爸爸26岁,在福建老家己是大龄青年了。我妈22岁,还是一个美丽的大学生。从此开始了他们俩,一辈子同甘共苦的生活。

说到婚事,我的外公,当时是南京基督教青年会中学(即后来的南京鸡呜寺外国语学校)的校长,当初竭力反对。因飞行员是危险职业,我父亲又是华侨,外公怕他把我妈带回到菲律宾去。他就想让我妈嫁一个当官的。可是我妈妈还是勇敢地跟着我爸爸走了。现在看来,我的父母都是很简单的人,爱情至上。本来他们俩人准备结婚后,一起回菲律宾去生活,于是就先回到福建泉州乡下。可是当他们俩护照批下来时,我已经在上海出生,跟他们一起到了福建。他们舍不得把我留在福建 乡下。我妈也很不习惯那边的生活,所以一家人回到了上海。

在上海,我父亲到中外员工同工同酬的“中央航空公司”任民航正驾驶机长。当时因为飞行正驾驶很少,技术要求高,故而工资极高,生活非常优越。当时的工资,2000美金/月,以当时的物价,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在香港买一层唐楼或一部劳斯莱斯加长汽车。

97年香港回归前,大批港人申请移民。美国领事馆官员和我吃饭时,悄悄问我:“是否要为你父母办移民美国的手续,只要一朝身为美国军人,美国政府就会负责照顾退休生活。”法国驻香港领事馆也询问是否要办理移民法国的手续。当时我已入法国籍了。父亲一律表示感谢,但留恋故土的他婉言拒绝了,选择留在香港继续过着简单而清贫的生活。

父亲生前赢得许多人尊重,在香港有很多的fans。97年我父母搬家时,美国领事馆的空军武官,穿着牛仔裤,一双大球鞋,上上下下,来来往往,亲自动手,开车帮他们搬家,忙了一星期。我爸爸后来很高兴的告诉我:搬家没花钱,都是美国人来帮的忙。他是一个可爱的老顽童,不贪财,一辈子正直地活在自己的信仰里。

2012年2月15日中午,他在香港因免疫力下降,安静的、无疾而终。享年91岁。香港最大的华侨社团组织“侨友社”雪中送炭,联合香港34个侨团,出钱出力,协助我们隆重悼念爱国华侨、抗战老兵去世。

父亲去世时,美国驻香港领事馆的联络官员亲来吊唁。我爸爸安息在上海龙华烈士陵园。

抗战七十周年的纪念日快到了。让我们牢记先辈们出生入死,英勇杀敌的事迹。永远发扬爱国主义的精神,强国强民,保卫世界和平!绝不允许任何人胆敢来侵犯我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