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两宋风华 (23) ——仰观白日天垂象 烽火澶州顿息兵（下）

（接上期）

通常来讲，评论什么都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比如：这里说到宋真宗并不是这么胆小，这个概念就是相对的，相对于之前的印象，就是在印象中把他想像得过于胆小了，但他其实没有那么胆小。也并不是走极端，他不胆小，那他就是很胆大了，恨不得与宋太祖、宋太宗并驾齐驱，不是这个意思。所以这就又涉及到一个问题，如何去对事物做出客观评价，那就是要结合具体情况去衡量。
|
我们知道，宋太祖、宋太宗都是经过了五代乱世的历练，久经沙场，一生戎马，是这样过来的，他们必然会有一种武人的刚猛勇敢。而宋真宗不是，他完完全全地就是一位读书人，非常谦和、礼让、饱读诗书。对臣下非常宽厚，对老师非常尊敬，这样的一个人，放在普通人家，就是一介书生，让他冲锋陷阵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他今生贵为天子，在大敌压境的情况下，他能够有坐镇中军的勇气，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是应该被肯定的。

就是说，要去衡量什么，要结合那个人、那件事，它的具体背景去衡量，才是一个相对客观的衡量。所以，那样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年轻皇帝，在面对辽人大军的时候，他会有心理压力，这是很正常的。但是在压力面前，他的选择是什么？正如前文讲到的，虽然有压力、有犹豫，他还是听了寇准的劝谏，冲破自己的心理压力，选择了北上亲征，而且一次次冲破自己的心理压力，一步步向北走，最后终于登上澶州北城，这应该是值得肯定的。也就是说，我们对于宋真宗好像没有宋太祖、宋太宗那样勇敢，应该是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不必要去一味地苛责他。

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正影响到宋真宗呢？宋真宗出发去澶州的当天，就是景德元年十一月二十日。这一天出现了一种天象，古书中记载：“日抱珥，黄气充塞。”大概说就是太阳周围出现珥气、黄气的一种天象。司天官的解释是“宜不战而却，有和解之象”。古人认为天象变化是上天对天子的一种提示或预警，认为有道之人可以来解读天象。古人相信天象，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而是绝对地相信天警示人的说法。天子是握有世间最高的权柄，可以做很多事，但是他一定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是不违背天意，是顺天而行的，他才有这个底气，有这个胆量去做。一旦他觉得这是违背天意的，他一定断然不敢为之。当然这指的是正常的天子，昏君不在其列。

那么出现这种天象后，对于宋真宗来讲，心理压力是巨大的。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虽然司天官对天象做了解读 ——“宜不战而却，有和解之象”。但是要怎么去理解这个解读，这仍然是一个问题。比如：不战而却，却就是退，是说辽人不战而退呢？还是宋人不战而退呢？还是两边都退呢？还有，这个不战而退，是指两国军队呢？还是指宋真宗去澶州这件事呢？如果是后者，那么宋真宗现在是往前线进发，而不是退，是不是去澶州去错了，是否这样违背了天意呢？

所以宋真宗，他作为当事人，他的心理困惑一定是非常大的。而在这样的困惑中，前线的战局对他造成的这种心理压力也就更加大了。因为这个时候，他会把战局的有利、失利和天意相联系。比如：他正往前线进发，突然宋军失利了，他自然会想，这是不是上天警示我，不让我往前走呢？如果辽军失利，他可能会觉得，看来往前走没错，还是应该可以继续前进的。

这是两国交战的大事，宋真宗会因为一个天象的变化而改变主意吗？其实，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我们当下站在现代人的思维状态中，很难理解古人的状态，很难理解天意在古人的心中，那种至高无上的威严与权威。

举个例子，咸平元年的时侯出现过一次彗星，这是个不祥之兆，宋真宗很紧张，宰相吕端说，这个彗星对应的是齐鲁之地，意思就是跟您没有关系。宋真宗认为，身为天子是以天下之忧为忧，意思就是哪里有事都是我的事，是我有所不足，才会有这样的灾变。所以就诏求直言、避殿减膳等等。从中可以看到他对天意的那一份敬畏。所以我们看到，宋真宗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变得犹豫不决，变得非常胆小。但是他并不是因为辽人而如此害怕，他最怕的是天，他最怕他悟错了天意、误读了天机，因为他想顺天而行。

所以他的做法开始转变，一个是接受议和，另一个是他真的放弃了收复燕云的想法。他本来也想像宋太祖、宋太宗那样，把收复燕云作为一个远期计划，但是就是从这时开始，他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知道，燕云对于大宋而言，只是一个梦——“辽天望断燕云梦”。所以，宋真宗从他开始向澶州进发，到整个议和的过程中，他一直是谨慎地按照他对天意的理解去做的。

其实，在宋辽议和的当天，就是十二月初一，又出现了一次天象变化，就是“日食”，司天官的解读也是主和之象。后来宋辽讲和，达成了“澶渊之盟”，这个结果的确是与当时的天象变化相符合的。
|
本篇主要讲述了宋真宗在“澶渊之盟”前后的态度变化，其实是与天象有关。关于“澶渊之盟”还有一种说法，说它是城下之盟。其实首次提出这种说法的人就是那个劝宋真宗去金陵的王钦若。后来也有人开始跟进这个说法。当然，前文讲了，宋真宗最怕的是天，并不是辽人。可能有人会觉得，不管他怕什么，反正他就是怕了，而他因为害怕，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议和，那这个议和的结果就是一个城下之盟。关于“澶渊之盟”到底是不是城下之盟，这个话题，就待下期再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