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往事难如烟 旅法印支华人回忆录 连载五

发表:2015年03月30日

【作者按】柬埔寨一直被称为鱼米之乡,是许多往南洋求生的中国南方人爱选择居住的地方,所以华侨特别多。高棉人本是纯朴民族,和中国人一向和平相处,你营我商,你不争我不斗,各有各的专长,各有各的行业。来自不同地域的华侨们都设有自己的学校,让孩子们受到良好教育,人们都能安居乐业,所以谁都爱上了这安静的小国土,都愿意扎根于此。谁料好景不长:由于种种政治因素,这美丽的家园,终于因为共产党的几个野心家,变成了露天大坟场。

文/谢锡祺
(接上期)

按照红色高棉的命令,金边的外国人被集中起来,很快都被赶出城市。(网络图片)
按照红色高棉的命令,金边的外国人被集中起来,很快都被赶出城市。(网络图片)

在路途中,也不知何缘故,我决定停下脚步,与妻儿离开队伍走进了一家当地华人的茅屋,委求住宿。此华人冒险收留了我们,离开队伍不久后我便听到了摩托声,是一群柬匪,我就知道他们原来是来追捕我的!我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到了傍晚,华人屋主便告诉我实情,以及他们杀人的经过,屋主很赞成我的选择。

睡了一夜,第二天很早我就起身跑路了,当我要离开时,华人屋主给了我三个粽子,原来当天是我们中国的端午节,我非常感动。在这残酷的世界里,还有少部分人是善良的,也许是天主对我的施恩吧!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要走,我们进入了树胶林里,被一大群的蚊子叮得满身是包。不一会儿我的拖鞋也断了,自行车的轮胎上也沾满了泥巴,不能前进。无奈之下,我叫慧英先带两个孩子走出胶林,自个儿辛苦的将米及热水瓶推行,慢步走出这可怕的环境。

过了一、二个小时总算见到妻子和女儿蹲在柏油路边等着我!又走了一段路后,没有鞋子双脚几乎无法行走,柏油路实在是太烫了,我只好用香蕉叶垫着两脚,绑着脚继续前进。直到要渡过“洞拉萨”湖到地里木的时候,我们停在了湖边,水流湍急,必须要等着对岸的小汽船过来,但条件是每人要给一罐米才能上船,最后我掏了三罐米交给了船主,给了船主之后米也所剩不多了,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几天!

到了地里木,全部越侨必须到柬匪当局登记,得到证明才可以继续上路,这可把我难倒了!因为我只能听越语,但不会讲。还好慧英勇敢,到了登记处后,用柬语和柬匪对话,说我丈夫是越南人,但他已病倒,不能来申请,用爸爸的姓名TATHOAI为登记,这些可恶的柬匪也上当了!快到越境时,慧英不幸跌倒在河中流产了,流了许多血,只好投到柬匪护士那里去医治。而柬匪所给的药也就是那里士丸,神仙丹。经过一夜的烤火,人就感觉好一些了,便继续起程了。

大约走了三十里路,我们遇到了柬匪的检查。我们被推进一堆人群中,见许多华人在静坐。忽然看见一大婶给我打一眼色,原来这一群人没有准许证,柬匪预备把他们处死的。这时候慧英拉着我离开人群,柬匪拦着责问我们是否有证,慧英拿出了准许证,我们就这样逃过了死亡。出了人群后找休息地方,但所有的柬村人都受了柬匪之警告,不敢接受我们。刚好我看到了一座木质的高顶房屋,我们一家四口在此停下来休息,晚上我听柬人聊天说,原来这房屋是柬匪首领休息的地方,真是吓倒我们了。熬过这漫漫长夜,清早我们就继续上路。

又走了一段路程,慧英流产后情绪很糟糕,这问题令人非常困扰,但我内心是能理解她的。忽然,我们的骑车的轮都断掉了,但差不多还有十多里就到边境了,于是我只好将破车换来了一轮小得可怜的小木车。

同时慧英也换来了一只番鸭,合适!这鸭划得来!听老人讲,流产妇女如食用了鸭,可能会引起副作用!最后我将两个小女儿放在车里推行,因车颤动得太厉害,女儿们都很不适应。傍晚,我们到达了越南边境,但是越南军人认为我们不是越南人,不准我们过,当时我还说出了西贡(现改为胡志明市)堤岸的街名,也提到了我的表哥和舅舅,但是舅舅他老人已经去世了。越军依旧坚决不准过,说要我们到前面的一棵大树下过夜,还说第二天一早会有柬共的人来要我们,这简直就要我们去死。但是天助我也,刚好有一个越共上校走到我眼前,我便抱起浑身沾满粪便的逸镮,向该上校大呼救命。该越上校也是有文化的人,听了我的述说后非常同情我,然后对不接纳我们的越军大声骂道:“你是不是人!”然后就这样他亲自打开拦架让我们进去了,我终于踏上平安之地了。我对柬匪仇恨万分,气愤地将热水瓶踢向柬国那恶魔之地!

接着,我被送到了越共医疗室,医生给我打针,但我不会越语交流。越南护士也很不高兴,他们只用柬语和我说话,而此时的我也不太理会他们的感受,急忙地跑了出来。然后见到了一个越南妇女满脸热情走来对我嘘寒问暖,还问我是否要到她家里去休息(其实都是她本身利益而已),我也就接受了。晚上该越妇问我是否有金物要售,慧英交出临别时岳母暗自交给她的一条八钱重的金链子。我问了价钱,此越妇不知我经常出入越南,了解越南行情,她竟然开价8万,简直是大开杀戒。结果她被揭穿了,才不得不以16万越盾的价格做了交易。

我们终于有了钱,忽然逸宝听到了“面包”的叫卖声,便说想要面包,可怜的女儿,我也呼叫面包贩停下,买了两条面包给孩子。后来我到该郊区市场,买了抗生素“盘尼西林”和“四环霉素”给慧英和逸镮治疗,又给每人买了一套服装,两千克猪肉放在妻女前面,我大声对女儿说:“尽量吃吧,孩子,你们脱离苦海了!”我也想说,我的辞职也许是“天意”吧,让我的妻女们都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