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公投：留与不留的艰难抉择

【记者茉莉报导】9月18日，苏格兰境内年龄16岁以上的居民将选择一个字，“是/否”（Yes or No），来决定苏格兰是继续留在大不列颠联合王国还是脱离英国成为独立的国家。在18日“DDAY”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9月13号（周五）的民调显示，反对独立阵营与支持独立阵营的支持度保持勉强领先。

 

由统一派（Better Together）委托进行的Survation民调结果显示，当去掉未决选民因素，54%的人说将反对独立，46%的人说赞成独立。而同天发布的《卫报》（Guardian/ICM）民调显示，反对独立的人占51%，49%的人表示支持。

 

那么，在英国生活多年的华人，是什么观点呢？本报记者访问了几位居住在苏格兰和英格兰的华人，许多人都反对独立，希望苏格兰能留在大英帝国的版图里。

 

在苏格兰居住了29年的华人Karen女士，退休前拥有一家餐馆。她说自己是反对独立的：“因为苏格兰太小，如果独立了还要建立自己的军队、国防体系等等，需要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还不一定成功，最起码几年内不确定因素太多。与英国在一起好些，很多都是现成的。”她表示全家都反对独立，她的华人朋友也反对，他们全部都已经在两周前用邮寄方式投了反对票。

 

在阿伯丁大学做研究工作的赵博士表示，苏格兰的高级知识分子基本上都倾向于统一。因为独立后的苏格兰的大学和研究，在世界上的地位将变得二流，研究经费也会流失，人才也会相应流失，他说：“苏格兰的大学大部分都是拿英国的研究经费，独立后，这部分经费就拿不到了。虽然苏格兰政府承诺说会扩大研究经费，但是短期内不太容易实现。另外，苏格兰的大学和英格兰的大学有很多学术交往，独立后，科研活动会受到影响，就会影响到苏格兰大学的科研水平，整体水平会下降。”

 

50多岁的于女士是政府幼教工作者，在苏格兰生活了近30年了。她表示，搞独立没有好处，浪费时间浪费钱，对孩子的教育也不是好的榜样，无论是人还是民族都要与人为善和宽容。

 

那么英格兰居住的华人如何看呢？在英格兰居住了十几年的杜先生表示，英国统一更强大，不希望苏格兰独立，他说：“一旦公投结果是独立，英镑不可避免的会贬值一段时间，那我们挣的钱就不值钱了。以后去苏格兰是不是需要签证？还要过海关吗？很麻烦。另外，整体削弱国家实力。苏格兰和英国各有优势，可以互相弥补，形成整体才会更加强大。”

 

王女士在英格兰居住了10年，表示苏格兰独立或许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是也不赞成独立，因为联合王国还是更好，英国的软实力更加强大。

 

首先是人口。根据最新人口普查，英国人口总数6410万人，苏格兰人口占了总数的约8%。人口总数的变化，意味着工龄/养老金人口比例的变化，进而会影响到税收、养老金、移民控制等一系列政策。

 

为此，苏格兰政府提出了独立后的移民计划，一个独立的苏格兰会提出一个类似澳大利亚正在实行的积分制移民政策，目标是每年新增移民24,000人，给工龄人口“补血”。苏格兰政府还将考虑引入学生毕业后工作签证PSW，以便在苏格兰留学的外国学生毕业后在苏格兰寻找就业机会。

 

其次是政治。如果独立，将彻底改变英国的政治版图。

 

苏格兰传统上是工党的根据地，自民党也占一角，保守党则没有一席之地（只有一名国会议员来自苏格兰）。如果按照2010年的选举结果模式，一个独立的苏格兰，工党会失去41席、自民党11席。保守党在英国其它地区占有相当大的优势。保守党则可以以微弱多数单独组阁，不必再与自民党组成联合政府。

 

因此，苏格兰独立造成的主要影响，会是对英国工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且几乎肯定的是，这会确保保守党在一代人的时间里掌权英国议会。

 

再有苏格兰作为独立国家加入欧盟的问题。苏格兰一旦独立，欧盟将会纠结于苏格兰未来的地位，是保留其欧盟成员国的地位，还是要求其重新递交加入欧盟的申请？是否允许其使用欧元？这些都将是欧盟所要审慎考虑的。而欧盟其它成员国中的分裂势力也会进一步抬头，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地区尤为如此。同时，英国退出欧盟的几率也大大上升。而从全球角度看，昔日的日不落帝国能拥有的只剩下一个被严重削弱的、衰弱的国家。

 

还有民众关心的国防问题。苏格兰政府说，一个独立的苏格兰将立即申请加入北约，把与英国联合的北约成员身份“转化”为独立的北约成员国身份。背靠大树好乘凉，似乎只是履行个变更手续而已。

 

北约秘书长拉斯姆森不得不出面澄清，如果一个独立的苏格兰想加入北约，必须作为一个新的独立国家提出申请。北约现有的28个成员国必须每一个都同意，苏格兰才能被接纳为会员。而每一个北约成员国都可以提出要求苏格兰达到的条件。

 

拉斯姆森说，成员国资格的谈判可能很顺利，也可能很费周折。他指出，一些最新的成员国是经过了多年的努力后才被接纳的。

 

苏格兰政府说，一个独立的苏格兰将保持一支15000人的正规军和5000人的后备役。国防预算25亿英镑。所以，苏格兰的独立，英国陆海空三军的规模和实力都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养老也是民众最关心的一点，仅次于经济问题。苏格兰领取养老金人口预测到2035年增长2.9%，远高于英国全国的1.7%。

 

领取养老金的人口比例越高，意味着工龄人口纳税负担越重、推迟退休年龄的压力越大。苏格兰政府说，一个独立的苏格兰将能提供一个“负担的起的、公平的和有效的养老金制度”。但同时又承诺社会福利、减少税收，令外界质疑独立老大苏格兰首席部长萨蒙德这番话是否靠谱。

 

货币问题。虽然萨蒙德一再宣称，苏格兰独立后还是用英镑，但是遭到英国三大党：保守党、工党和自民党的明确反对。英国政府称，欧盟不会允许欧洲出现除欧盟以外的英镑联盟。

 

英国央行行长卡尼(Mark Carney)周三(9月10日)表示，苏格兰独立后，如果选择在不与英国其它构成国达成协议的情况下继续使用英镑作为货币，则新的苏格兰央行将需要庞大的英镑储备。

 

卡尼在英国议会发表讲话时表示，苏格兰的央行可能需要至少相当于其国内生产总值(GDP)25%的英镑储备。这是根据波罗的海诸国的情况估算得出，这些国家的金融系统较为简单，经济状况与欧元区国家趋同。

 

卡尼指出，若一个国家或地区的金融系统比较复杂，则需要的外汇储备会更多。他拿拥有庞大金融行业和高密度跨境活动的香港举例，且港元与美元挂钩，香港的外汇储备是其GDP的110%。根据北海石油的收入计算苏格兰的GDP应在1300亿~1480亿英镑之间，显示苏格兰政府需要准备320亿至1630亿英镑的外汇储备。

 

要达到这样的外汇储备规模苏格兰政府将用大量财政赤字作为代价，这要求新政府在支出与税收之间做出选择，而新政府的口号却是反对削减福利保障的。

 

金融体系也存在着严重的变数。劳埃德银行（Lloyds）称它将把伦敦作为其总部。属于澳洲国民银行（National Australia Bank）的Clydesdale银行说，它对苏格兰独立的应急计划包括从新登记为英国公司。苏格兰皇家银行证实，苏格兰独立后，它将把总部迁移至伦敦。而特易购银行(Tesco)称它的应急计划包括建立一个“定居在英格兰的，新登记的公司”。

 

除此之外，独立的苏格兰还面临着物价上涨的风险。三家大型零售集团的老板在苏格兰《每日纪事报》（Daily Record）发表公开信，表示苏格兰一旦独立其运营成本会提高，所以必须做出是否将成本摊至顾客身上这一“艰难决定”。

 

这三家企业是大型连锁超市玛莎（Marks and Spencer）、家居集团百安居（B&Q）的母公司翠丰集团（Kingfisher）、提供修鞋、配匙等服务的连锁企业Timpsons。

 

公开信表示，这些企业在法国、爱尔兰以及全球各地的经验显示，跨国经营会导致更高的运营成本和更多繁杂手续。而英国百货巨擘John Lewis以及超市连锁集团ASDA、Morrisons也发表了类似言论。

 

萨蒙德曾表示，女王将会为自己作为独立的苏格兰的君主而感到自豪，但并不是主张苏格兰独立阵营中的所有人都同意这样的立场。

 

苏格兰独立活动负责人卡纳万（Dennis Canavan）说，他个人倾向于就国家元首的问题举行全民公决。主张苏格兰独立的一个比较激进的左翼联盟表示，他们认为独立的苏格兰应该是一个共和国。

 

专家表示，即便女王能像萨蒙德所说的那样在苏格兰独立之后继续作为苏格兰的国家元首，她的地位也会发生变化。英国伦敦大学学院教授黑兹尔（Robert Hazell）说，女王对独立苏格兰所拥有的责任将取决于苏格兰新宪法的规定。

 

他说，也许独立的苏格兰会采取像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这样的英联邦模式。目前，大多数英联邦国家设有总督，会作为女王在当地的代表定期向女王汇报工作。那么，未来的苏格兰会设立一个总督的位置吗，这些都是未知数。

 

美国《华尔街日报》9月10号引述前独立派先锋Jacques Parizeau的观点认为，闹独立这件事不会终结，除非苏格兰真正脱离英联邦，“别以为苏格兰民族党(Scottish National Party)公投失败，这件事就算完了。”以前，人们以为加拿大魁北克人党(Parti Quebecois)在1980年公投失利后会就此罢休，“但你已经看到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加拿大魁北克省曾于1980年和1995年分别举行两次独立公投，但均因反对票数量略超过独立票而未能达成独立心愿。魁北克给苏格兰人上了一堂经济课。该省的政治不确定性已经形成了经济代价，多数都由魁北克人自己承担。魁北克省分离主义崛起的同时，恰逢该省经济增速较其它地区出现下滑。

 

1971年，魁北克省在加拿大国民生产总值(GDP)中占据的份额从25%跌到了20%以下。同期，该省人口占全国的比重也从28%缩减到23%。据加拿大统计局的公开数据，自1971年之后，魁北克净外迁人口高达55万之多。

 

加拿大研究机构Fraser Institute最新调查显示，位于魁北克西南部、继多伦多之后全加规模第二大城市蒙特利尔的企业数量暴跌，由1990年高峰时期的500家锐减到2011年仅剩的75家。

 

谈及此事，哈佛大学研究经济不确定性领域的经济学教授Nicolas Bloom曾在采访中表示：“因为蒙特利尔的政局变得如此不稳定，大量加拿大商业活动就此转移到了多伦多。因此，你将在苏格兰看到类似的历史重演。全民大讨论对长期经济增速没好处。”

 

苏格兰愈发倾向独立引发了投资者的恐慌。外界一致认为，苏格兰独立后，英国和苏格兰将面临诸多争端，如北海油田归属、英镑使用权和金融不确定性。面对不断上升的风险，投资者和基金经理们加快了将资产转出苏格兰的步伐。

 

受苏格兰独立可能性上升影响，9月10日这天英镑对美元跌至10个月新低。花旗银行称，如果苏格兰公投赞成独立，英镑/美元将跌至1.55。

 

英国联合政府曾请求英国女王出面表态支持统一，但被白金汉宫拒绝，称女王陛下表示，这是苏格兰人民的选择。

 

苏格兰若独立，保守党基本稳坐江山。但保守党党魁、英国首相卡梅伦在9月10日公开挽留苏格兰：“和我的党派相比，我更关心我的国家。我们作为一个大家庭凝聚在一起，共同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如果这个大家庭分崩离析，我将感到心碎。”

 

卡梅伦还在《每日邮报》上发表文章称：“联合王国（英国）是一个珍贵而特别的国家，我希望每个苏格兰人都清楚地知道，我们迫切希望你们留下来，我们不希望这个大家庭被拆开。”

 

卡梅伦不惜“软硬兼施”。除了打出“心碎”感情牌，他还在《每日邮报》文章中警告称，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公投后苏格兰成功独立，它将不会有重回联合王国的机会。“一旦英国分裂，它将永远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