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往事难如烟 旅法印支华人回忆录 连载六

发表:2015年04月08日

【作者按】柬埔寨一直被称为鱼米之乡,是许多往南洋求生的中国南方人爱选择居住的地方,所以华侨特别多。高棉人本是纯朴民族,和中国人一向和平相处,你营我商,你不争我不斗,各有各的专长,各有各的行业。来自不同地域的华侨们都设有自己的学校,让孩子们受到良好教育,人们都能安居乐业,所以谁都爱上了这安静的小国土,都愿意扎根于此。谁料好景不长:由于种种政治因素,这美丽的家园,终于因为共产党的几个野心家,变成了露天大坟场。

文/谢锡祺
(接上期)


经过两天的休息,刮了一身痧,我打算乘车到堤岸(Cholon,胡志明市的一个地区名称)投靠表哥去,因为越南刚解放,当地政府计划把城民赶到乡间(经济区)耕作,于是一切的交通都被越军封锁。其实越南共产党也打算跟柬共的政策一样,但看到柬埔寨的这场空前的大灾难,堤岸的市民很团结,并扬言如果越共敢出此下策,他们就会将整个西堤都烧尽!(越南人和当地的华人都很聪明,因此也吓倒了越共!)为了能通过这一关,我用爸爸给我留下的珍贵纪念品(Rolex)作为代价行贿越南守军,这样我很顺利地到了堤岸。

1975年4月17日,柬共进入金边后,当地的居民被赶到街道上。(AFP/Getty Images)
1975年4月17日,柬共进入金边后,当地的居民被赶到街道上。(AFP/Getty Images)

首先我找到光为表哥,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为顾客理发,他看见我时,惊愕的说到:“你来做什么?”我感到他这样的回话真是太无情了!(他也应该想到自己的弟弟光池在金边不幸病逝于中华医院,我爸爸是他那时唯一的亲人,就代他尽亲情,亲手料理光池的后事,现在他这样问我,真是一个混蛋!)我愤怒的回答他:“希望你带我去见润生哥哥!”。等了一会儿我便上路到Cholon六省路润生哥家去,但润生哥不在家,只见到舅母,她老人叹气说到:“你从老虎口里逃出,又进了狼口。”直到傍晚润生哥才回到家,他二话都不说,马上将我全家送进崇正医院接受治疗!到了医院,医生为我们检查,最后建议我全家人必须要吃多肉,补充身体。

润生哥的事都是爸爸在世时告知我的,说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找这位表哥,他是个可靠的亲人。当年我生母对润生哥也特别的宠爱,这样的幸运也是因为“父母所造之德”,我得到了回报,感谢上主!

两天后我便返回润生哥家里,我被安置在家中,在织胶带机上开始工作。起先润堂弟指导我学习技术操作,慧英被安排为一大家子做饭,洗衣服。每到傍晚就有一大盒的衣服要洗,体弱的慧英是决不能担任的,我就代她工作。每到晚上停机后,我便代替她来完成此艰辛的工作。润生哥真是一个知情达理的人,看到这情况,便叫润堂、润鸿两个表弟一块帮忙!我们每天辛勤工作也得到表哥的豪情豪义,给我们酬劳。我不得不说声,感谢润生哥这伟大的亲情。不幸的是慧英的性格,时常小题大做,毒打小小的逸镮,我时不时为此跟她发生口角。

最后润生哥和嫂子发觉了,生嫂建议把逸镮送到尼姑庵寄养,此情况比起受母亲的毒打和人间地狱(柬埔寨),还算是幸运了!

过了三个月,越南政局恢复开放,便由生头表弟(润生哥的二弟)载我到西贡街市旁边的一个卖水摊位,后来结识了两位越南姑娘,要了我曾经在新加坡工作过的船只的停泊地址,帮我向船长要了一张服务证书,并告诉船长柬埔寨所发生的事情。不久之后我就收到了证书还有五十美金,我感到非常欣慰!

这些日子里,我时常骑车到华人难民的集中街道(TANDA)喝杯冰茶聊天,和他们无所不谈,谈的最多的就是柬匪恶人的罪行!在说话时,大家都建议把这惨无人道的罪恶投诉到联合国,但大家都没能力交邮费,我自告奋勇出这笔邮费(2000越盾),大家随后都签上名。我最亲的朋友朱仔(后来到了加拿大,也不幸很年轻就逝世了,真是太惋惜了!)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期间,我无意中碰到了一个熟人,此人是我读书时朋友的亲叔叔,悉知这位朋友在朗诺政府时到了法国,我也趁机委托此人在寄信时加了我一张纸条给此友,希望能找到锡茂。在一九七五年四月大约十二日或者十三日的时候吧,金边被轰炸,弟弟离开了柬埔寨。说起来我也感到难过,因为还有弟妇楚儿及一个侄女逸贵和一个侄儿召满尚在金边,那边是苦海。我弟弟得到爸爸的学友黄显理的帮忙,在迫击炮轰炸波士东机场时,冒着危险跑上了美军机,我没有弟弟的地址,但是凭此短条竟找到了锡茂,也许是天主显灵吧。同时我也写了一封法文信寄到老挝的文化(部)借以转交给慧逸(慧英的妹妹)的妹夫(BernardLOUBO),一封给了慧英的小弟,也被收到了,真是天大的奇迹,谁说天主不存在?真的不可思议!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忽听到舅母从楼下喊我,我便下楼,有一位男士找我说是锡茂从法国发来电报,他受人之托,交给我一块金条!
我感到非常惊愕,也感到很高兴。此事后,我将这金条交给慧英看,我便问道:“你当时反对我用五千柬币给锡茂他孩子出世救急,逼得我不得不偷老板的财务变卖拿到了五千柬币偷偷交给锡茂,现在你感到如何?”此事之后,我恼火爱妻的自私以及不理解我的亲情,对她很失望!而慧英也只好低头不语了。不久之后就接到人义弟的通知,也等到了可以去法国的生活的保证书及入法境通知书!我的心这回才算是安宁,我的预感真是太奇妙了。
说到人义弟,他是个善心人。我回想起自己曾经的种种,小时候摆老大的架子,打过他。记得有一回,爸爸他老人家留下几百美金,这是全家老小的救命钱,交代大家都不能动。我跟锡茂都不敢动,但人义弟却轻易地借给了一个船员去做走私活动,我得知他的此举动后便重手打了他。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行为也太冲动了,为什么我不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当时他还不成熟,对这个社会还没有全面的认识,还好这些美金最后被追讨回来了。直到柬埔寨局势紧张时,他也去了泰国,寄住在水林堂兄家里。到一九七五年,柬共屠杀居民,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才有机会从泰国来到法国。这一切的巧合,我觉得也是父亲在天之灵的照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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