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两宋风华 (37) —— 元昊建夏谋帝业 西北勒兵起烽烟

（接上期）

前文讲过，西夏李继迁死后，李德明继位。他在位时致力于向西开拓，基本没有再为患中原。但是到他去世后，他的儿子李元昊继位，形势就发生了改变。

李元昊跟他的父亲李德明很不同，有点像他的爷爷李继迁——天生反骨。有这么一段父子间的对话，父亲告诫李元昊说：“吾族三十年衣锦绮，此宋恩也，不可负。”李元昊回答：“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当王霸耳，何锦绮为？”意思是，我们蕃人就应该有蕃人的样子，以皮毛为衣、以畜牧为业，英雄在世，当建王霸之业，怎么能贪图享受呢？要这些绫罗绸缎有什么用呢？从这段对话中，可以看出李元昊是胸怀大志的。

宋夏三次战争的简图 （看中国）

还有一段故事，有一次，李德明命人用马匹与宋朝换取汉地物资，当差的人办事不力，李德明一怒之下就要处死办事的人，结果被李元昊当场阻止了。李元昊的理由是什么呢？他说：“我戎人，本从事鞍马，而以资邻国，易不急之物，已为非策，又从而杀之，失众心矣。”意思是，马是我国立国的重要资源，用这么重要的资源去跟邻国换取并不急需的物品，已经是失策了，现在又要因为这件事而杀人，那就更加不得人心了。李德明一听，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天圣九年十月，李元昊继位。辽兴宗将兴平公主下嫁李元昊，授李元昊为夏国公、驸马都尉；宋仁宗也派来使臣，立李元昊为西平王。但是李元昊显然不满足于屈尊宋辽、对外称臣。于是在宋仁宗宝元元年（公元1038年）称帝，建国号为“大夏”。消息传来，朝廷震动，宰相张士逊召集大家讨论如何应对。大臣们群情激昂，纷纷说：“元昊小丑也，请出师讨之，旋即诛灭矣。”这话说得完全没把李元昊放在眼里，认为这就是一个蕞尔小邦，不足为虑。但是也有人持谨慎态度，比如：吴育、夏竦、张方平等，认为不可以轻敌，但是当时这种谨慎态度却被众人视为胆怯。

当时对于西夏，主要就是这两种意见分歧。不过，这种分岐很快就消失了。当宋夏战事一拉开，所谓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兵众孰强、士卒孰练等等，这一切问题就都有了答案。接下来就来看看这场宋夏战争是怎么打的。

说起宋夏战争，比较大规模的战事主要集中在三个时间——康定元年、庆历元年和庆历二年。第一个时间点是康定元年的正月，西夏入寇延州，双方在三川口大战；当年九月，双方在三川砦交战。第二个时间点是庆历元年，分别是二月的“好水川之战”和八月的“丰州之战”。第三时间点是庆历二年闰九月，夏人寇镇戎军，双方在定川寨大战。

众所周知，这几场大规模战事，宋军都被打败了，而且死伤惨重。虽然当时也有小胜，但规模很小。所以后人提到宋朝总是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印象，觉得宋朝很无能，被蕞尔小邦打得节节败退。其实这种印象是比较偏颇的。如果确如后人所以为的，宋朝完全不是西夏的对手，宋夏一打，宋人就败，那宋朝不早就被打没了，怎么可能延续三百年呢？关于这方面，前文讲宋辽战争时，已讲到过，而这个宋夏战争也是一个道理。这从大的结果上看，可以知道宋朝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弱。

但是就这些战事而言，如果说战败方的宋朝并不弱，那为什么还会战败呢？如果说战胜方的西夏很强大，为什么没能继续打下去，一直打到把宋朝灭亡呢？

要弄清楚这些问题，首先要了解宋夏双方形势的不同，以及相应的战术、战略的不同。

宋夏的边境线很长，宋朝的兵力分布在边境线上，必然力量分散。而夏人进攻宋朝，则是集中兵力，去逐个击破，所以西夏首先在兵力上占优势。比如前文说到的这些大规模战争，西夏常常是以数倍的兵力与宋军交战。单从人数上讲，西夏就占了绝大优势。但是几场大战下来，宋军虽然死伤惨重，但西夏的状况也不乐观，一半人都是非死即伤。也就是说，西夏以这样绝对的军力优势对宋作战，仍然死伤惨重。从这个角度看，宋朝的将士们绝不是不堪一击的。

此外，双方战术也不同。这个与宋辽对阵时的情况很像。在人们的印象中，宋军好像很被动，总是守在家门口，不主动出击，甚至敌人跑了，也不追击，其实这正是宋军应对西夏的战术。敌人来犯，如果阵容强大，就坚壁清野，以老敌师；如果比较弱小，就出击歼灭；如果敌人逃跑，不会穷追不舍，因为军粮物资等运输跟不上，不适合长途作战。这种战术是经过宋太宗、宋真宗两朝的实战而总结出来的经验。而西夏也有他们的战术，就是小部队来犯，引宋军出来，然后诈败，把宋军引入包围圈，再集中兵力歼灭。在宋夏战争上，宋朝的战术就是如此，以防守为主，这也被证明是应对西夏的最有效的一种打法，如果因此就认为宋朝是弱势，那就有些过于主观了。所以明确这两个问题后，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宋朝虽然在几次对夏作战中都战败。但这却并不意味着宋朝就是不堪一击的。

而西夏既然屡战不败，为什么没能一直打下去？首先要明确一个问题，就是两国交战，最终的胜负，更大程度上是取决于总体战略，而不是以一场战事而分出高下的。西夏虽然在几场大规模战事中都打赢了，但是这种胜利并没有对其战略起到推动作用，就是并没有达到他们战略上的目标。

举个例子，比如康定元年正月，西夏入寇延州，为什么要入寇延州呢？这是有其战略上的考量，那就是“延州当夏人出入之冲，地阔砦疏”，意思是地理位置很重要，是夏人入寇的首要必经之路，并且难度也不高。因为范围比较大，宋军军力比较分散。但是这场延州争夺战的结果是虽然西夏攻克了一系列的军寨，并且在三川口大败宋军的救援军队，却最终未能拿下延州。就是说，没有完成他们预期的战略目标。可见，一场战事的胜利，并不意味着战略上也获得成功；反之，一场战事的失利，也并不意味着战略上就是失败。比如宋朝这边，虽然连连战事失利，但在大的战略上，以守为攻、大修堡塞、恩威并用等等，这个战略基本盘没有被西夏打乱。

也因此，宋军实力犹在。所以随后范仲淹调到延州，很快将这些军寨收复。而宋夏战争打到第三年时，用宋将张方平的话说：“元昊为寇三年，虽连陷城寨，未能有我尺寸之地。”说白了，李元昊打了半天——白忙。所以这才是宋夏战争的“真相”，而不是现在人们头脑中的“印象”。

其实不需要非得把宋与汉、唐相比，一味苛责宋朝无复汉、唐之声威，因为时过境迁，所以要根据当时的情况去客观地看问题，才是比较合理的。那么说到时过境迁，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导致宋朝为什么与西夏交战，打得辛苦，而这个原因是超越于战略、战术的一个更为深层的原因。究竟这个原因是什么呢？且至下回再聊。

（未完待续）